她是中国第一位唢呐博士,被称为“唢呐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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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作为谭盾指挥的新年交响音乐会特邀独奏家赴悉尼歌剧院和墨尔本艺术中心演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登上悉尼歌剧院独奏的唢呐演奏家;
她让“土得掉渣”的民俗乐器——唢呐一次次登上了法国、美国、俄罗斯等国际舞台,崭露头角。
她是上海音乐学院青年教师刘雯雯。
“飙高音”折服观众
2017年2月,唢呐第13代传承人刘雯雯身穿一袭优雅的白色曳地长裙走上悉尼歌剧院舞台,亭亭玉立。由关峡谱写的唢呐曲《百鸟朝凤》是中国民族器乐十大名曲之—,在她极具技巧性的精准控制下,各色鸟鸣婉转动听,生动演绎了百鸟齐鸣的热烈欢腾场景。
其中,令在场观众印象深刻的是,《百鸟朝凤》华彩乐章40秒的“飙高音”,竟然是刘雯雯一口气完成的。
“这是管乐一个很重要的技巧:循环呼吸。”刘雯雯告诉记者,掌握这一技巧需要悟性,有的人可能练习了很多年都找不到窍门,有时候却一下悟到那个点。
这绝活是“童子功”吗?刘雯雯是怎么练出来的?原来,小时候训练时,刘雯雯的母亲找来大大小小的吸管,让她对着放满水的茶杯吹泡泡。先从喝口服液的、很细的吸管吹起,要求只有一个:泡泡不能断。“这其实和吹唢呐是一个道理,要往外出气儿,而且气儿不能断。”
这其实就是最大的难点——因为要把口腔里余气挤出来的同时,鼻子要快速吸气,再供上自己的气流。随着气流的变大,再换大的吸管,对控制气流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百鸟朝凤》里那一段很长的音,在唢呐的音程里是很高的音,也就是极限音,难度很高——非但气息要顶得住,还要有非常急促、非常猛的气流量。
在刘雯雯之前没有人做唢呐的全国巡演,因为一场音乐会吹下来,太累了。一般人用唢呐演奏传统曲子,基本上就是五六分钟一首,就这样,有的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场音乐会,对演奏者的体能和气息都有很高的要求。
但是,小时候的刘雯雯一度因为旁人的看法而有点排斥吹唢呐。
上世纪90年代,还没有什么女孩吹唢呐,唢呐更多停留在民间音乐层面。那时,在学校里表演完之后,同学们会说刘雯雯家是做“红白喜事”的。这话刘雯雯没有告诉父母,但心里还是有点排斥。直到听到了被誉为“中国现代唢呐第一人”刘英的唢呐专辑,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复读机不停地重复播放,每天陪着她吃饭、入睡。
“有时,爸爸妈妈带我出去吃饭,就会让我给叔叔伯伯们演奏一曲唢呐。”刘雯雯回忆,其实,唢呐的声音很响,而且小孩子控制气息也掌握得不是很好,唢呐一响起,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捂住耳朵,并不是那种赏心悦目的表情。所以,在日后的表演中,刘雯雯一直在追求一种“优美的音乐”,她不希望让听众们觉得唢呐是一种“咋咋呼呼”的乐器,而是希望人们觉得唢呐还可以吹得这么优美。
母亲的执着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吹唢呐的,但是我的能力有限,我把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一代人做不到,就两代人、三代人去做。”刘雯雯的妈妈刘红梅说。
或许是父母这份传承的情怀,这种执着、坚韧支持着刘雯雯。
“15岁,通过引荐,我和父母忐忑不安地从济宁来到上海音乐学院,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刘英老师。”一首《怀乡曲》演奏完,刘英问刘雯雯的父母家庭条件如何。刘红梅说,不管如何,供孩子上学我们砸锅卖铁不惜任何代价。刘英沉默了一会儿,说:“雯雯是个好苗子,如果你们经济实在困难,我可以出钱供她读大学。”当时刘红梅泪流满面,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刘雯雯认定了刘英。
于是,每个周末,妈妈都会带着刘雯雯从山东济宁到上海跟刘英免费学习,从来没间断过,一直到她考大学。
并不富裕的他们,每次都是乘坐绿皮火车来上海求学。为了不占用白天的学习时间,刘雯雯通常晚上七八点上车,睡一夜,第二天便到上海了。“当时,妈妈只买一张坐票、一张站票,坐票是妈妈坐的,她会带很多报纸,把座位底下铺满报纸,让我钻到座位底下去睡觉。”刘雯雯回忆说,那时候,座位的门板几乎贴着我的脸,我躺在下面一动也不能动。凌晨三四点到上海后,妈妈再把刘雯雯领到候车室或者老师家楼底下,也是铺满报纸,妈妈靠在墙上,坐在地上,刘雯雯枕在妈妈腿上再睡一会儿。
随后,妈妈决定让她暑假住在上海,省下来回奔波的时间。当时,刘雯雯的妈妈租了一间只有7平方米大的房间,那里最重要的家具,就是一块四五十厘米宽的木板。晚上,刘雯雯和妈妈一起挤在木板上睡觉,两个人都只能侧着身子睡,“我感觉整个人就像贴在墙上睡的。”白天,刘雯雯去上学,妈妈就把床垫一卷,木板就变成了妈妈的工作台,她在上面切菜、做饭;等刘雯雯回来吃晚饭,这块木板又成了她做作业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的精神支柱就是她,她的精神支柱就是我。”刘雯雯说。
“这样大概坚持了有两三年。”2008年,刘雯雯考大学,上海正好遇到雪灾,房间里也没有空调。妈妈就把锅里的水烧开,靠热腾腾的水蒸气把房间里烘得暖和一点。
在上海求学期间,不仅要学习文化课,练习唢呐也是必须的。但是,唢呐声音很响,怕打扰别人,不能随时随地练习。在7平方米的房间里,妈妈撑了很多杆子,在杆子上挂满了大棉被,用来吸音。“我就这样在被棉被裹着的空间里练习,妈妈同时在唢呐口上套上好几层厚厚的新袜子,这样音量一下子减小很多。”
一说起自己的母亲,刘雯雯满心佩服,母亲到现在都觉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肯坚持”。
登上国际舞台
第一次去墨尔本演出时,25岁的刘雯雯还是上海音乐学院的一名学生。“当时,根本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场面,我整个人都是‘傻’的。”
那一场演出,是墨尔本交响乐团为刘雯雯伴奏。排练完之后,刘雯雯就被乐团中的外国人围住了,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唢呐这么小的乐器能吹得这么响亮;他们也很好奇,只看到你的手在动,为什么却能演奏出来这么多惟妙惟肖的声音,能模仿各种鸟鸣、知了叫。
在那一刻,刘雯雯的体会就是“我们中国的乐器太不得了”。
后来,刘雯雯又接到邀请,到悉尼歌剧院表演。当时,作曲家、指挥家谭盾把刘雯雯带到悉尼歌剧院的广场上,想帮她拍一段演奏的视频。可是,刚吹了没几声,就来了很多外国人,在鼓掌、叫好,特别激动。“当时,我自己很自豪、骄傲,很自信。一下子,以前那种‘被人嘲笑’的自卑感顿时没了。”说到这里,刘雯雯不由得笑了。从那以后,刘雯雯接到的演出邀约不断。“只要唢呐被关注,就是一个很好的趋势。”
刘雯雯师从刘英有20多年了。“可以说,我现在一身的本领都是他给我的。刘教授经常说,‘我的汗毛孔就是检验音乐最好的工具,能把我的汗毛孔吹竖起来的人,很少很少。’”
在刘雯雯眼中,恩师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识别你是不是吹唢呐的料。“有的学生,我觉得吹得挺好的,但刘英老师会觉得‘不行’;有的学生我觉得吹得‘不太灵’,刘英老师反而觉得‘这个孩子行’。”刘雯雯说,一开始,我并不是很理解,但时间长了证实老师的判断是对的。因为他能看到他们身上的“发光点”,有些孩子可能吹得很老练,但有些错误的东西在他们身上太“根深蒂固”了,反而难以改正,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有时越是吹得一般的,越是一张白纸的,反而容易塑造。
如今,刘雯雯不仅仅是一名唢呐演奏者,同时也是上海音乐学院的一名青年教师。“我是‘90后’,本科生也就‘00后’,其实年纪和我差不多。一开始,让他们服气还是不容易的。”
在教学上,其他乐器的演奏指法都能看到,但是唢呐的很多技巧靠的不光是指法,还有气息,因此需要学生从练习中感悟,听老师的演奏效果去模仿。上课的时候,如果学生吹得不好,刘雯雯会先暂停,让学生自己体会,如果还是没法掌握要领,老师再示范。“通过自己的思考,记忆才会更深刻。”
在学生们眼中,刘雯雯平时就像是个大姐姐,但是一上课,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全神贯注。从吹第一个音开始,刘雯雯就要求极其严格。“学生吹得好的时候,我会特别高兴;吹得不好的时候,我也会‘恨铁不成钢’,所以学生上我的专业课还是有压力的。”
带着唢呐跨界
虽然,唢呐已经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但是刘雯雯并没有止步。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唢呐持续发展?今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光靠《百鸟朝凤》是不够的。
在一个趋于年轻化的主流社会,要演奏一些年轻人喜爱的音乐。虽然对于唢呐来说,流行音乐、爵士乐不是主线,但是可以去尝试、去跨界、去融合。“我想打破人们的固定思维,不是只有五大三粗的壮汉才能玩唢呐,唢呐还可以是‘很洋气’的乐器。”
在一次次的尝试过程中,刘雯雯发现,其实很多乐器都是可以与唢呐融合的,可以毫无违和感。唢呐也有别的吹管乐器所没有的特点。比如,唢呐和萨克斯很相像,唢呐可以有萨克斯的特点,又有自己的独特性。
这几年,刘雯雯在做唢呐的专场巡演,在挑选曲目时很有讲究。因为,一场唢呐专场音乐会下来,不仅观众的耳朵受不了,如果整场都是传统曲目,大家也会厌倦的。所以,刘雯雯的唢呐专场音乐会的曲目是传统与现代相结合,既让大家领略到传统的经典,又能让大家感受到当代流行的东西。
经典的《百鸟朝凤》也焕发出新的光彩。刘雯雯把《百鸟朝凤》改编成爵士乐版本,观众出乎意料地喜欢。“原来,唢呐还可以这样演奏。”虽然,唢呐只是一个乐器,但是它也能展现多样性,这也是刘雯雯近一两年来尝试跨界的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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